(香港訊)在化學合成顏料普及之前,人類的藝術調色盤仰賴自然界提供色彩,其中花卉扮演了獨特而脆弱的角色。一份跨文化的綜合指南揭示,自古埃及壁畫到東亞文人繪卷,由花朵提煉的顏料雖然不耐久,卻因其獨特的透明感、光澤與與時間互動的特性,成為藝術史中不可或缺的媒介。這些有機顏料,主要源自花青素等化合物,對光線、空氣和酸鹼度極為敏感,故此,使用花卉顏料的畫家接受了一項與「無常」共舞的挑戰。
有機光影:花卉顏料的本質與考驗
花卉顏料與礦物顏料有著根本區別。礦物如青金石能提供世代不變的色彩,而花卉顏料則會隨著歲月溫和地褪去、轉變甚至消失。這使得以花色創作的藝術家視作品為一種「生命表面」,而非靜態物件。
關鍵區別:
- 成分敏感性: 花色顏料(如花青素)極度脆弱,易受光照及環境影響。
- 媒介限制: 主要應用於水性媒介,包括墨水、蛋彩、手抄本水彩及早期水彩畫,常需阿拉伯膠或蛋黃等膠質輔助懸浮,但仍無法完全克服其不穩定性。
這種短暫的特性,卻是它們被珍視的原因之一。在古代,花卉顏料常被用於宗教或宮廷藝術,其稀有性與光澤賦予了繪畫特殊的儀式價值。
跨文化追溯:從神聖象徵到文人禪意
在不同文明中,花卉顏料融入了色彩、靈性與哲學的脈絡:
古代宗教與儀式:
在古埃及,藍睡蓮花瓣被製成柔和的藍紫色,用於紙莎草畫,象徵著「重生與神性」。而在南亞,火焰紅的紅花樹(Palash)花,因其與苦行僧服和神聖之火的色彩共鳴,被用於寺廟壁畫和宗教圖像,以強化精神聯繫。在中美洲,特定花卉的金黃與紅色用於手抄本,當地文化欣賞色彩的鮮明勝過持久性,並將褪色視為自然循環的一部分。
東亞審美:無常中的柔美
在中國、日本和韓國,雖然墨與礦物色佔主導,但花卉顏料則用於營造柔和、富有氛圍感的色彩,契合儒家與佛學的「無常」哲學。
最著名的例子是紅花(Carthamus tinctorius),它能產生粉紅與紅色,廣泛用於宮廷畫與日本浮世繪。藝術家深知紅花會褪色,而其現今的柔和色調,正是歷史留下的痕跡。這種對短暫性的接受,與文人美學中對事物生命周期的欣賞不謀而合。
伊斯蘭手抄本:色彩的框架
在細膩的伊斯蘭手抄本藝術中,如玫瑰花瓣製成的淡粉色墨水,主要作為輔助色,用於勾勒邊飾、填充花邊或柔化建築元素。花卉顏料的溫暖色調與金箔配合,營造出視覺上的流光溢彩,凸顯了手抄本的親密與珍貴性。
現代回歸:不穩定性的藝術宣言
隨著文藝復興時期與工業革命後更穩定的礦物及合成顏料普及,花卉顏料逐漸淡出主流。然而,當代藝術家正有意識地重拾這些有機材料,以其不穩定性作為一種生態共鳴與對工業永久性的反思。
現代實踐中,藝術家將研磨發酵的花瓣用於裝置藝術、行為藝術或「公共褪色作品」中,使時間的流逝本身成為藝術作品的組成部分。
花卉顏料不追求永恆,它記錄著陽光、季節與衰朽的過程。歷史學家與化學家指出,這些顏料提醒我們,色彩曾是一種與自然環境協商的結果,而非征服。以花繪畫,正是接受藝術與生命的本質:因短暫而更顯耀眼。
專家建議: 由於花卉顏料特別容易受潮和光照損害,建議收藏家和博物館應對含有這類有機顏料的藝術品採取額外的嚴格保護措施,包括使用低光展示和嚴格控制濕度。這不僅是為了保存顏料,更是為了維護其所承載的文化與哲學意義。